屋里很暗。又是阴天。最近都是阴天。
不想起床。想永远躺下去，我可以给自己一个借口说累了要赖床，但这借口过了中午总也不能再继续用下去，谁赖床赖一天呢。我只能面对这个事实：我就是在逃避。
为什么我总是有意给自己找麻烦？故意的。就是故意的。以前还能笑着问自己是不是神经病，现在不用问了，我就是。上次借着酒问旁边的人我是不是有病，寄希望于有人给我一个否定的答案，真的得到了这个答案却又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我要是没喝酒就好了。不要带着酒气让人以为我醉了，认认真真地问一次，说不定也能得到一个认真的答案。我真的没醉，我酒量没差到这种地步，我平时不喝只是因为我不想上瘾。我笑嘻嘻地问只是因为我可笑的自尊心。但为什么后来又哭出来了，真像是喝醉了一样。丢人啊。
但回想起来，我要是没喝酒，又怎么问得出口。到底喝醉了没有，我也不能确定了。我问的人是谁？不记得了。但他真的知道我想说什么吗？当你真的窥探到我的大脑，真的会觉得我不是神经病吗？我不求有人完全理解，我只小小地期待着有人可以接受。怎么会去问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呢？是傻还是喝醉了啊。喝醉了也好，喝醉了不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么，没有人会在意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明明知道这件事不好那件事不好，偏偏要去做，不知道在和谁较劲，有病，有病。明明有各种各样的机会可以离开这样的泥沼，偏偏要全部丢掉，不知道是固执还是傻。明明知道怎么做才最好，却硬是避开。明明已经开始恶心了，却停不下来。还是我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瘾了呢？每次都把自己扔到一个最难走的位置，一直说好疼啊，又踩到玻璃碴了，流血了。那玻璃不是我自己打碎在地上的么？知道有玻璃碴还硬要光着脚踩上去。踩完了还故意不处理伤口。等谁给我包扎伤口？
那个梦没错。我自己把杯子扔下楼的，我就是想砸中自己，想着自己越疼越好。没有想过死亡，一举一动却全是为了毁掉自己。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听见一首歌，模糊记得这是闹铃，但又迅速被浓厚的睡意盖过去。梦见聚会。我们聚在一个朋友家里，客厅的灯是橘黄色的，大家围坐在地毯上玩，又是大笑又是起哄，喝了点酒，电视开着但是没人看。这个客厅我没见过，又好像见过。好像是我同学 1、同学 2 和亲戚 1 的家的混合体。
是傍晚，外面的天逐渐变成深蓝，但又没完全暗下来。过了一阵子大家逐渐散了，分成几拨人，聊天、下棋、玩 UNO、看最新的剧集。我爬起来走到阳台，K 也跟着过来，摸出根烟。他比我们大几届，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正经的乖崽。我盯着他熟练地点了烟开始吸，又轻轻吐出一小团烟雾，说：“看不出来啊……什么时候开始抽的？”他笑着耸耸肩不出声，又摸出一根烟伸手递给我：“要么？”我摇头。“介意么？”我停了一下，当然介意，但是觉得说出口不太礼貌，就说：“还行。现在风往你那边吹。”
我们默默无言地趴在栏杆上看着外面一阵子，K 突然说：“你不抽烟，不高兴的时候怎么办。”我愣了一下，这个语气像要开始谈人生。心说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到聊这种深度话题的程度，随口敷衍道：“睡觉。”
醒来后想想，也不算敷衍，不高兴的时候还真是睡觉，而且一睡不起。甚至后来我觉得，他是那个会认真回答我“我是不是有病”的人。即使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我是不是有病？他会怎么回答？大概会说，是，你有病。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我要得不多，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没关系，因为我确实是。重要的是有没有人不在意这一点。
我抬手把枕边的手机拿起来迅速扫了一眼，还好，没人找，松了一口气，已经很晚了。我实在是不想说话，我已经一个星期这个鬼样了，R 微信找我几次我都隔了几小时才回复，估计他有所察觉，就差人冲过来炸我了，他每次都这样，搞得我每次消沉都提心吊胆。但这次他人在老家，可能很快 F 就会告诉我“R 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之类的了。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是这样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好好的。我也不想的。有人信吗？我把头埋在被子里。能不能永远躲在被窝里不要出来。被窝好暖，有淡淡的香气，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觉得好安全。以前遇到什么郁闷的事情总是下意识地说自己好冷，冷死了，后来看到情绪低落体温会下降的说法，原来是我伤心了啊，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跑的时候不觉得累，停下来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