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断断续续看了一些白先勇的短篇小说。最近看的一个集子是《寂寞的十七岁》。感觉很多环境描写都非常南方（？上一个给我这种「很南方」感觉的是黄锦树的《雨》。都是湿漉漉的……但黄锦树的湿是连绵不绝的暴雨，白先勇就是回南天那种湿……华南地区的朋友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潮湿阴冷，甚至也不一定在下雨，但衣服怎么晒都不干，空气湿湿重重，闷闷的隔着一层雾，感觉缠缠绵绵的非常不爽快干脆，不舒服的感觉怎么也甩不掉。不是巨大的痛苦，而是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小小的难受和厌恶堆积在一起，一天天从早到晚阴魂不散，黏黏糊糊的死活清不干净。
不是说白先勇写的都不是巨大的痛苦，但是他给我的印象就是旁观视角/隔着一层写的，导致那个痛没有那么直接地杀到人眼前，雾蒙蒙的。《玉卿嫂》就有点像这种。虽然说挺多场景都已经蛮直接蛮吓人了，但是他透过一个半懂不懂的容哥的视角， 让我延迟感受了那份冲击，知道写的是一个很悲惨的事情，但好像跟着容哥情感上还没反应过来，要琢磨一下才愈来愈后怕。
《黑虹》是穿插了很多外界的描写，外面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嘈杂热闹，在主角精神濒临崩溃、心乱如麻的时候，这些人和事发出的声音、色彩、光亮全都放大了。过去遇到的郁结一个个打过来，转眼又被现实中的灯红酒绿一个浪头给盖过去，翻涌不断，我在主角脑子里也感觉风雨飘摇，这种感觉盖过了为她的遭遇感到愤怒悲伤的情绪。
《上摩天楼去》是表面上一切都好，姐姐过得很好，对妹妹好像也很热情，实际上主角知道哪里都不对哪里都变了，感到陌生疏离，还得应付着维持这个气氛的感觉。咋说呢，怎么有点《鬼妈妈》的感觉，好像姐姐已经换上纽扣眼睛了（……好瘆人……
《芝加哥之死》的主角住在地下室，又是霉味又是湿气的，看得我想大喊大叫这也太回南天了吧怎么我看个小说也要过回南天啊啊啊（。）然后这人也有很强的隔绝感，融不入所有人，能融入的又太远了，也是一股雾蒙蒙的抑郁感。不过话说回来，我很喜欢主角考试期间每天念书念到「牛奶车戛然停到他窗前的时分」这个细节。好生活。
回南天的另一个属性，就是不痛快不干脆……拉拉扯扯缠缠绵绵的。就像《那晚的月光》这种。想逃离又逃离不了，想追求另外的人生又出于各种原因无法直接断掉当前的生活，想愤怒又无法真正全部发泄出来。而且这种难受似乎难以告诉旁人/旁人不会理解/理解了也会觉得人生就是如此，只能一直硬忍过去。《闷雷》也是。
所以说看的时候一直感觉在回南天……要说难受也没那么难受，但很不痛快又做不了什么。对一些角色感到厌恶，但有种一刀扎进史莱姆结果黏液喷了满身搓不动的无力感……